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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伊士的六天:长赐轮事件的内幕
日期:2021-07-05 来源:信德海事
苏伊士的六天:长赐轮事件的内幕
信德海事网 马琳
本文材料主要来源于彭博周刊,将为您揭露Ever Given “长赐轮”及其价值 10 亿美元的货物是如何搁浅,如何脱困,又是如何被扣押并被告上法庭的。
进入运河
透过尘土飞扬的阴霾,Krishnan Kanthavel 船长看着太阳从红海升起。
时速超过 40 英里(17.8米/秒,8级风)的风吹过埃及沙漠,把天空染的血黄。他在驾驶台上,只能隐约的看到停泊在苏伊士湾的其他19艘船只的黑色轮廓,它们正排队等着进入这条唯一通向地中海的蜿蜒又狭窄的内陆通道。
Kanthavel 的集装箱船计划于 2021 年 3 月 23 日通过苏伊士运河向北行驶。他是队列中最大的船之一,也是最新和最有价值的之一,刚刚交付没几年。船尾白色大写字母Ever Given,在深绿色的船体上显得格外清爽。天亮后不久,一艘载有当地引航员的小船驶近,接下来的 12 小时将由引航员引导这艘船航行过河。
穿越苏伊士运河对船员来说着实是一件伤脑筋的事儿。虽然它比好望角航线短了三周的航程,但宽仅约 200 米(656 英尺),深仅 24 米的航道条件真的有些招架不住现在越来越大的船。Ever Given 全长 400 米,宽近 60 米,吃水15.6米,属于巨型船。本航次该轮装载了大约 17,600 个集装箱,当时正从马来西亚驶往到荷兰。这艘船舶的龙骨距离运河底部只有几米,几乎没有出错的空间。
登船后,两名埃及引航员被带到驾驶台与来自印度的船长、大副等人会面。根据事故发生后提交给埃及法院的文件显示,争论的焦点是在恶劣天气条件下该船是否应该进入运河,但由于双方的母语都不是英语,所以沟通一度受到阻碍。由于天气条件恶劣,附近至少有四个港口已经关闭,一天前一艘来自卡塔尔的LNG运输船的船长就因为风太大决定先不过河。
像飞机一样,现代船舶都会携带船载航行数据记录仪(Voyage data recorder,VDR),也就是我们在新闻上经常听过的类似飞机上的一种可以记录驾驶台上对话的设备。埃及政府尚未公布该船驾驶台上的完整记录,目前尚不清楚引航员和船员对天气的具体沟通结果。但我们知道,来自印度的Kanthavel 船长面临着巨大的商业压力。他的船载有价值约 10 亿美元的货物,包括宜家家具、耐克运动鞋、联想笔记本电脑和 100 个装有不明易燃液体的集装箱。
相关利益方都在催促Ever Given迅速驶往欧洲,包括船东正荣海运 Shoei Kisen Kaisha Ltd.-一家来自日本的家族企业,船舶运营公司长荣海运-一家来自中国台湾的国际大型集运公司。船员们来自 Bernhard Schulte Shipmanagement,这是一家为商船提供船员并和管理服务的德国公司。船舶每延迟一天都会至少增加数万美元的运营成本。
Kanthavel船长具有丰富的航海经验,据他描述,在天气条件恶劣的情况下,他们大多数仍选择通过苏伊士运河。原因有很多,比如和打工人群体经常听到的话一样,他有时候会被告知:“行就行,不行换人!”。而且现代船舶上安装有雷达和电子传感器,即使在能见度为零的情况下,技术上也基本能让船舶通过苏伊士运河。除此之外,Kanthavel船长冷静、自信,在苏伊士运河航行的经验丰富。
在驾驶台上,Kanthavel船长可以看到前方大约半英里的活动。北向航行船队的其他船都陆续穿过了运河口的高大起重机。船长本可以拒绝继续前进,但由于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发出了无危险信号,而且其他船都继续前行,所以他也继续前进。领头的埃及引航员对着无线电高频,在一阵静电声中用阿拉伯语进行了简短的交谈。然后他指示驾驶台的舵手前进。在这片光秃秃的沙漠上,Ever Given 驶过一个巨大的标语-“欢迎来到埃及”。
苏伊士运河的引航员受雇于苏伊士运河管理局,自 1956 年埃及政府控制该航道以来,苏伊士云运河管理局一直负责运营。引航员通常都是前海军军官,他们并不是亲自驾驶船舶,而仅仅是负责向船长和舵手下达指令,与船队的其他引航员和苏伊士运河管理局控制塔进行沟通,并确保船舶安全通过。
但是,对于一些过往船舶来说,遇到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人相当于就是遇到了麻烦。尽管船舶安全的最终负责人仍然是船长,但他们仍会将很多控制权交给这些穿着制服的、专业水平和能力各不相同的陌生人。除了引航员之外,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电工、系泊员和健康检查员也可能会上船。每一个都需要文书、食物、房间,还要监督着整条船。他们还可能索要成条的香烟,航运反腐败组织曾在 2015 年发起“说不”运动,敦促航运公司拒绝交出任何香烟。但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否认了此类指控。
Chris Gillard是一名高级船员,从 2008 年到 2019 年,在他的前雇主,丹麦航运巨头马士基的船上工作期间,他大约需要每月穿过一次苏伊士运河。由于引航员的刁难和导航带来的挑战,他开始害怕在苏伊士运河上航行。他在接受采访时说:“我宁愿做肠镜检查也不愿经过苏伊士运河”。近年来虽然整体情况有所改善,但仍不容乐观。
出事
Ever Given进入埃及境内几英里后,这艘船开始摇摆不定。它就像一个巨大的帆,被风出吹来吹去。法律诉讼中提交的证据显示,领头的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引航员向印度舵手发出指令,他大喊道:向右转,再向左转。Ever Given 巨大的船体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做出反应,所以她刚开始移动,就需要再次纠正航向。另一位引航员反对领头的引航员的指挥,于是两人发生了争执。他们可能还使用了阿拉伯语互相辱骂。但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尚未公布引航员的姓名,并否认他们对随后发生的事情有过错。
(When the second pilot objected, the two argued. They may have exchangedinsults in Arabic.)
领头的引航员随后下达一个新命令: “Full ahead.”“全速前进。”全速的意思表示Ever Given 的航速要达到 13 节,相当于 15 英里/小时,明显快于运河建议的8 节左右的航速限制。刚才那个和他争吵的引航员再次不同意这样做,于是两人又吵了起来( more angry words were exchanged)。法庭的证据显示,Kanthavel 船长进行了干预,而领头的引航员却威胁要离开这艘船。
航速的提升为Ever Given在大风面前提供了更多的稳定性,但那也带来了新的危险。根据伯努利原理,无黏性的流体的速度增加时,流体的压强能或势能总和将减少(流速越大压强越小)。也就是说,随着船舶航速的增加,水流的压力会减小,这艘船排出的数十万吨运河水只能从船体和最近的海岸之间的狭窄缝隙中挤出,而压力降低的水流会对Ever Given 产生一种向岸边的吸力(岸吸效应)。船舶行驶得越快,吸力就越大。Gillard说:“在航速到达某个点之前效果是正向的,但当超过了这个点就会变得适得其反,那时不论怎么做,船都不会直线行驶。”
突然间,Ever Given撞上了河岸。最后几秒钟就像一栋建筑物倒塌一样,一个巨大的物体向无形的力量投降。据熟悉 VDR 音频的人士透露,Kanthavel 船长的反应与任何人在相同情况下的反应一样,“Shit!”
救援(上)
对于住在欧美的人们而言,日常生活用品包括鞋子、家具、玩具、钢笔、电话、电脑可能来的时候都经过了苏伊士运河。这条运河是连接东西方的重要纽带。苏伊士运河挖掘的艰辛请读者参照百度百科。(或参考:→苏伊士运河: 十年建设, 十万白骨)总之,它收取高昂的过河费可以理解。
目前每年大约有 19,000 艘船通过苏伊士运河,总货运量超过 10 亿吨。巨型船舶的通行费可能高达 100 万美元,苏伊士运河管理局每年能够为埃及带来约 50 亿美元的收入,所以该国政府十分重视其在海上贸易中的核心作用。
3 月 23 日早晨,引航员们的上司Mohamed Elsayed Hassanin在距离Ever Given以北约 50 英里的苏伊士运河管理局总部的控制塔内刚刚换班。就听到了北行船队中的 13 号船搁浅的无线电通知。控制塔里的任何人都从未见过能斜着撞上河岸的大船。镜头拉近,Elsayed看到了站在Ever Given驾驶台上的Kanthavel船长凄凉的身影。
Elsayed是一名前海军上尉,他一直都认真对待首席引航员的工作。拥有近 40 年的航海经验,在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工作了十年之后,他于两年前被提升到该职位。他五官优美,眼睛周围有很深的线条,穿着一身压着黑色和金色肩章的白色制服,白鞋子一尘不染。
Elsayed 每天监管四个船队,两个南向,两个北向。他一部分的工作就是编整船队。一半以上的运河都很窄,大型船舶无法安全通过。所以过苏伊士运河的船舶都成群结队地行驶,然后一起在湖泊或侧航道中让行另一方向的船队。
Elsayed 在接受采访时说,很明显,Ever Given 被困在了最糟糕的地方之一:运河的单向路段。他决定自己去看看。经过短暂的汽车旅行,他登上了一艘小船,停在了货船旁边。即使对于习惯于巨型商船的人来说,Ever Given 的规模也很惊人。它就像一座金属山,立在从乳白色的运河中。
在水线下,球鼻型船首像匕首一样深深地刺进岩石和粗沙中,而船尾搁浅在对岸,船舶与海岸行成了45度角,什么都不能过去。水流冲击的力量将船首向上推了六米。集装箱船的设计并不是为了斜着在河床上搁浅,由于只有几米的水支撑着船的中间部分,Elsayed 认为它真的有可能会折成两半。
几艘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拖船迅速赶到现场,潜水员在水中检查船体是否损坏。Elsayed则爬上舷梯,在驾驶台上与Kanthavel会面。船长明显情绪有些激动,Elsayed安慰他,“一切都会得到解决的。”
他向 Kanthavel 询问了 Ever Given 的船体重量、货物重量以及压载的重量。他想如果可以减轻船舶的载重,浮力可能会帮忙将它从岸边抬起来。Elsayed 做了一些快速的心算。该船的每厘米吃水吨数是 201 吨,所以将船从水中移出一米需要卸下 2万多吨货物,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即使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可以找到一台足够高的、能够堆起50 米以上的起重机。
两艘拖船将缆绳连接上 Ever Given尝试将其拖出,但即使他们的螺旋桨已经将水搅成螺旋状,船依然没有动。Elsayed 和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主席 Osama Rabie立即制定了一个计划:12 小时一换班,岸上挖掘机负责清除船首和船尾周围的岩石土壤,拖船尽可能大马力牵引。退潮时,挖掘机用力挖,涨潮时,拖船用力曳。为了帮助挖掘机,Elsayed还召来了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两艘挖泥船和一些驳船在水中工作。他们在当天晚些时候陆续到达。
首先出现在现场的是一个黄色的挖掘机,它从附近的承包商处过来。司机紧张地靠近河岸,开始从船头周围刮下几勺岩石和泥土。他后来接受采访时说,很害怕身旁那个的庞然大物会突然倾倒或移动然后把他压扁。挖掘机与Ever Given轮的最萌身高差被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通信团队捕获,然后它孤独的形象在全网迅速走红,向来以全球重要的商业通道著称的苏伊士运河历史上第一次成为了爆火表情包。
在向 Elsayed 讲述了事故的经过后, Ever Given 号驾驶台上的两名引航员准备下船。他们俩这时候还在争吵。领头的引航员说:“这些船今天不应该过河,” 他的同事回怼道:“那你让它进来干嘛?”
集装箱码头立即准备
APMT的首席运营官Keith Svendsen是在开车上班时收到的手机信息。他的同事告诉他苏伊士运河出事儿了。同事们都想挖掘更多信息。
长荣海运这种航运公司主要支持海上贸易的发展,APMT 则更多地提供陆地和海洋之间的连接服务,APMT在洛杉矶、孟买、哥德堡和其他大约 70 个地点每年装卸约 32,000 艘船,起重机日夜不停地工作。它也是马来西亚港口Tanjung Pelepas的大股东,而Tanjung Pelepas港是 Ever Given 在堵塞苏伊士运河之前的最后一站。
Svendsen在抵达他位于海牙的办公室时,并没有过度担心。苏伊士运河发生事故并不少见,通常可以在数小时内解决。在担任海员和航运主管的 30 年里,他处理了好多个危急电话,其中一些就发生在那条航道上。他们通常自己能解决问题。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Ever Given 的事故很不寻常。与汽车制造和超市分销一样,现代航运也讲究使用准时制(JIT),大概意思是货物会在需要时准时到达。在 1970 年代集装箱船普及之前,清空一艘大船然后再装满可能需要一周或更长时间。今天,因为有那些由复杂优化算法引导的自动化起重机的帮助,装卸1万个甚至以上的集装箱可能在给定的港口只需几个小时。这种模型很高效,可以节省存储和库存,但很脆弱。供应链一环出事,就会发生大问题。
如果苏伊士运河长期拥堵,将会导致一连串的延误,只需一个月,数以百万计的人就会在日常商业中感受到延误的危害。一艘船晚到不仅会给收货人带来问题,准备出口的集装箱会瞬间让港口堆场立起一座山。除此之外,中国和马来西亚的工厂则还指望在数周后使用同一艘船提货,现在,他们需要寻找替代选择。但是,苏伊士运河中断让替代选择着实难求。
APMT立即召集危机管理团队,开始针对各种情况进行规划。如果运河关闭 24 小时,它的港口会怎样?三天?两周?每次延误都意味着更多的船舶和货物等待通过,当然他们也有可能绕道数千海里。
Svendsen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要找出临界点是什么,结果表明,仅需两周,世界贸易就将遭受一场灾难。若少于一周,管理方面可能就没那么多挑战。他现在只能希望有人在两周之前,给Ever Given脱困。
搁浅后不久,在Ever Given 正后方的马士基油船上的一名轮机员拍下另一张火爆全网的照片:船与沙漠,就像世界末日一样。
救援(下)
苏伊士运河管理局花了大约 24 小时才发布了第一份公开声明,称 Ever Given 在恶劣天气下失去了控制。长荣海运则拒绝让任何高管接受采访,将其归咎于“疑似突然强风”,而一名当地的船舶代理称 “停电”是诱因。3 月 24 日晚,总计185 艘船停泊在附近等待通过,他们载有电子产品、水泥、水、数百万桶石油和数千头牲畜。一份航运杂志估计,价值 100 亿美元的货物正在堆积。
来自欧洲的帮助正在路上,日本船东雇佣了SMIT Salvage团队来解救 Ever Given。这个团队在公海的 24/7 全天候准备救援。无论是邮轮下沉还是油轮起火时,救助人员都会立即冲到现场抢救人员、货物和设备。有人说这是世界上肾上腺素分泌最旺盛的职业之一,救援人员使用各种特制的工具完成工作,包括直升机和名为 Sea Stallion 和 Nordic Giant 的大功率拖船。这项业务利润非常大。在标准条款下,救援人员会收到他们所营救物品价值的一定比例,有时候收入数千万美元。但若失败,他们就会一无所获。【无效果无报酬(Nocure—nopay)是海上救助获得效果,被救助方才付给救助方合理报酬的一种救助方式。】
SMIT 团队于 3 月 25 日抵达,其成员对 Ever Given 进行了检查,然后在船上会见了 Elsayed 及其同事。SMIT 向 Elsayed提议可以试着减轻船体重量,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台足够高的起重机,它可以到达 Ever Given 的甲板,每小时能够搬运五个集装箱,帮助船舶减轻 1万吨重量。下周起重机就能到,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只需要租一艘船把它弄进来。
Elsayed反问道:“你打算把集装箱放在哪里?” SMIT 的一位高管表示,它们将被卸载到一艘较小的船上,然后让这条船驶向运河上方几英里处的一个湖,由另一台起重机再转移到其他船上。Elsayed严肃的说,“这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但我们没有时间。”经过讨论,大家都同意先疏浚和拖曳,等到巨型起重机到达时,如果没有任何动静,他们就会开始卸箱。
最强大的拖船包括意大利所有的Carlo Magno和拥有 280 吨牵引力的荷兰庞然大物 Alp Guard几天后相继到达。
Elsayed住在了Ever Given上。他和住在挖泥船上的Rabie大部分时间都在听收音机,试图让船员们振作起来。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船员、轮机员和司机都没怎么睡。花了一天的时间,Ever Given 只移动了 1 米,他们都很无奈。Elsayed安慰他们 “这是一个好兆头,它动了就好,明天会动更多的。”
Elsayed也害怕有人会受到伤害。他有一个儿子在其中一艘拖船上工作。在拖船工作时,五艘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小船会排成一排,用船首顶着 Ever Given 的一侧,试图顶出船首,其他的拖轮则使用缆绳拉动船的其他部分。如果船突然移动,小船就会像玩具一样散落一地,船员们随时有生命危险。而这样只会让Ever Given 的船首横向摆动,从一个搁浅点换到另一个搁浅点。Elsayed 要求用四根 100 米长的绳索将Ever Given与岸边相连,这样如果船首突然移动,也不会移动得太远。他希望这就足够了。
大拖轮Alp Guard在 3 月 28 日到达了,那是 Ever Given 卡住后的第六天。当晚正是满月,这一天月球的引力会将红海的潮汐拉至数周以来或将要达到的最高水平。如果想在不卸货的情况下释放 Ever Given,那么现在正是时候。然后 Elsayed 提出了一个新颖的想法:与其只在涨潮时使用拖船,还不如在退潮时也拉船,水流有可能会使 Ever Given 与泥沙分离。这种打捞智慧不是很成熟,但是与潮流搏斗了这么多天,什么办法都可能灵验。
潮水在午夜达到顶峰。3 月 29 日凌晨,船员们用缆绳连上了Ever Given和Alp Guard轮。这艘拖船非常强大,他们需要将缆绳缠绕在 Ever Given 船体上的四个系船柱上,以防止其断裂。然后Alp Guard开始拉。
随着潮水退去,黎明破晓,拖船船长意识到他们终于不再转水玩。他们在移动,非常缓慢。Ever Given 的船尾部分一寸一寸地悄无声息地远离河岸。船首仍然在沙子里没动,但现在只剩一半的工作了。
第二艘大型拖船 Carlo Magno 不久后抵达,与 Alp Guard 一起从后方拖拉。几个小时后,两艘拖船都停了下来,将水搅成白色泡沫。他们逆潮而上,但到了在午餐时间,由于没有取得任何明显的进展,只好停了下来。
SMIT 团队建议在 Ever Given 的船尾装载 2,000 吨压载水,看看能否将船首从淤泥中抬高几寸。下午 2 点左右,Elsayed 命令所有拖船再试一次。这回潮水和他们一致,船首开始移动。
船首开始移动时,Elsayed 和 Kanthavel 船长都站在 Ever Given 的驾驶台,一开始是缓慢的,然后是突然之间。Elsayed听到他的拖船船长通过无线电激动地大喊。随着船舶驶离河岸边,将船首绑在岸上的一根缆绳断了,像打枪一样,然后下一根,下一根。最后一根断开时,刚好阻止 Ever Given 的摇摆。Elsayed指挥Kanthavel船长启动引擎,让船稳定安全地通过前方的救助船舶。
看到 Ever Given自己移动时,周围的拖船船员们欢呼雀跃,喇叭声不绝于耳。Kanthavel船长拥抱了SMIT的人。Rabie打电话给塞西总统,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又用了六天来疏导其他船舶
Elsayed 只给了自己短暂的庆祝时间。他喃喃自语:感谢上帝。他不情愿地摆好了几个姿势拍照,就又开始了工作。毕竟,后面 400多艘船正等着进入运河。
Ever Given脱困后,世界其他地方很快就对苏伊士运河失去了兴趣。但对于 Elsayed 和他的引航员团队来说,危机远未结束。很大一部分国际贸易依赖于那些正在等待通过的船舶。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团队夜以继日地运送它们通过,每天过境多达 80 艘船。Elsayed 知道引航员在工作中劳累过度会增加发生事故的风险,但他别无选择。Ever Given 号被释放几天后,一艘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船沉没,一名员工死亡,这也在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船员在严重压力下在苏伊士运河工作的危险性。
清理剩余的队列又花了六天时间。两个多星期以来,Elsayed第一次能回家休息。
海牙的APMT的高管 Svendsen则在为一大波货运做准备,他用尽一切方法提高装卸速度。包括与工会达成一致,延长工作时间,推迟可能使起重机停止工作的维护,并清理存储空间以容纳数千个额外的集装箱。港口容量让APMT几乎没有犯错的余地,Svendsen 说:“这就俄罗斯方块快到顶了一样。”
西班牙南部的瓦伦西亚港问题最严重。港口堆场已经基本满了。有一段时间,APMT 不得不启用最后一个办法,告诉客户它只能在预定装船之前接收货物。这个港口需要连续一个月的 24/7 轮班才能恢复正常。
这些都没有引起国际媒体的太多关注。对大多数人来说,苏伊士运河重新成为全球贸易的一个基本看不见的支点。然而航运业可翻起了锅,在救援行动的欣喜若狂之后,业界开始问责。谁造成了搁浅?谁来为物理损失和经济损失买单?
法庭开战
Kanthavel 船长和他的船员在 Ever Given 号上等待埃及当局的离开许可。这艘船停泊在大苦湖,一个历史上的沙漠盐床,现在是一个等候区。尽管Kanthavel没有公开发言,但他真的会感到焦虑。在发生重大海上事故后,船长要接受法院的审讯。为 Ever Given 提供船员的公司 Bernhard Schulte Shipmanagement 在一份关于 Kanthavel 的声明中表示, “对我们的船长保持绝对的信心,他在整个期间都以专业和勤奋的态度行事。”
4 月 13 日,苏伊士运河管理局获得了埃及法院的命令,“逮捕”Ever Given。它向船东索求近 10 亿美元的赔偿,包括它领导了一项“独特且史无前例的解救行动”,这部分费用为 2.72 亿美元,救助奖金为 3 亿美元,另外还有 3.44 亿美元的包括“精神损失费”在内的损害赔偿。在得到赔偿之前,Ever Given及其货物和船员不准去任何地方。
5 月 22 日,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和正荣海运的律师在伊斯梅利亚一个拥挤的法庭里开庭。对于很多利益相关这来说,这都事关重大。如果近 10 亿美元的索赔胜诉,那么责任不会落在这家日本船东身上,而是落在世界各地的一系列海上保险公司身上。每个人都希望在拥有发言权。还有17,000多个集装箱滞留在大苦湖中,耐克和联想都已派律师前往伊斯梅利亚出席听证会。
那天早上,法院传来消息,Ever Given 的船东从亚历山大请来了一位著名的律师 Ashraf El Swefy。听证会在上午 11 点开始。共有大约十多名律师,四名法官。律师们并肩站立轮流讲话。每个人的套路都相同。首先,一名律师会走上前来,说出他的名字,并陈述他的客户的案子,然后进入高潮,高声强调和挥手。然后其他人讨论,直到下一位律师重新开始这一流程。
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律师辩称,他们单枪匹马地拯救了 Ever Given。十亿美元一点也不多。他用阿拉伯语说:“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一场灾难就会发生。”当他说话时,祈祷的呼声从敞开的窗户飘进来。
很快就轮到了El Swefy。他比其他人年长得多,驼着背,双手微微颤抖。尽管其他律师个头更高,但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庄严。
El Swefy 缓缓说道,没有人质疑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功劳,正荣海运也曾试图与其谈判达成和解,但未能成功。鉴于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抵制,他别无选择,只能将 Ever Given 的航行数据记录仪的记录提交为证据。他说,记录显示出一种“混乱”, “进,不进,风大,风不高。很明显引航员发生了争吵并‘互相称呼对方’,在一次激烈的交流中,其中一个人威胁要离开这艘船。”这也是第一次有人公开暗示是引航员的行为导致了事故的发生。
El Swefy说,作为一个骄傲的埃及人,他并不想提出这个论点。 “我不想说这个,我很惭愧,这条航道属于我们所有埃及人。”
他一出门,记者就围了上来。他解开口罩,一只手耐心地点燃一支烟,另一只手对着手机通话。在接受彭博社采访时,他拒绝回答。他用英语说:“我有一个原则,我所有的陈述都只在法庭上作出。” “VDR 音频的完整副本会公开吗?” 他回答:“不是由我公开。”
最后,法官将这块烫手山芋转给了另一个法院。后来,苏伊士运河管理局已将其索赔额降至5.5 亿美元左右,又过了一个月,Ever Given 的保险公司宣布他们达成了“原则上的协议”,但并未透露其条款。即使这个事情解决了,接下来仍会发生很多场旷日持久的法律斗争。在伦敦的海事法庭,正荣海运提交了限制其在任何诉讼中的最大责任的申请。它列出了可能寻求损害赔偿的 16 个实体,其中大多数是在封锁期间滞留在苏伊士运河的其他船舶的船东。总之,船东及其保险公司还有再保险公司可能会因财务责任而发生一系列的争执。伦敦的法律行业很欢迎这样,但其他人可一点都不快乐。
Ever Given还在大苦湖
Kanthavel 船长和他的船员现在已经在大苦湖中漂浮了大约三个月。根据国际运输工人联合会的说法,船员们都领到了工资,供应品充足,九人获准返回印度。但海员福利机构仍对他们感到担忧,印度海事工会一度表示担心他们可能会“被勒索赎金”。因此,潜在的和解对船员来说是个好消息。一旦完成,他们和船舶就能够离开。
5 月在苏伊士运河管理局总部与《商业周刊》会面时,Elsayed 回忆了他的经历。在海军任职的时候,他研究了赎罪日战争中(第四次中东战争)的Operation Badr,那是一项巧妙的计划,可以在短短六个小时内将埃及军队转移到苏伊士河上,然后突袭以色列军队。他还没有完全赶上那个速度,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用了六天浮起了Ever Given。他笑着说: “都一样。”
当 Elsayed 提议带领他的访客参观苏伊士运河管理局的控制塔时,夜幕已经降临。外面,是一片漆黑的河道,闪烁的灯光一闪一闪,感觉空荡荡的,下一个船队要再过几个小时才启程。Elsayed指着 10 个大型监视器上的一个,那里有一个一动不动的位于大苦湖的黄色斑点,说道:“看到Ever Given了吗?”
资料来源:彭博商业周刊、信德海事网、百度百科